Mia Brock

【冬叉冬】Matteo(上)

      对付记忆回溯的资产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办法,除非按着他再上一次洗脑台,这是上一任管理员跟朗姆洛交接时一再强调的。可问题是这里并没有白大褂和洗脑仪,你不能指望一个暂时用于藏身活命的破安全屋里有这些高级玩意儿。于是特战队长决定把肉眼可见的镇定产品搜集个底儿掉,手动给这小子组装个“安眠炸弹”。

      这些小玻璃瓶和小粉末是雇佣兵们的老朋友了,绝对搞不错。剂量上再大胆一点或许就能应付这个被血清加强过的小东西一阵了。鉴于这些“老朋友”在自己身上曾起到过的可敬效果,特战队员们丝毫没怀疑队长计划的可行性,二话不说就交了货。谁也没想着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自己可能连一个相对利索的死法都没有了。

      问题是,动手要快。耽搁的时间越长,资产眼睛里汪着的困惑就越多,服从的指令就越少。朗姆洛是在和时间作战,在记忆的河流上逆水行舟。如果他桨划得不够快,迷人的旧世界就会把冬兵卷进它柔美的波涛里,淹没他毫无表情的脸,冲刷掉他作战服上的血污,然后吐出一个不人不鬼的巴恩斯中士来。这可不行,朗姆洛不要那个不人不鬼的玩意儿,朗姆洛要划着那艘四处漏水的小船把他的士兵从记忆的浪头上“抢救”回来,要不就一起被下一个浪头拍到深渊里得了,反正也不会好了。布鲁克林,金发的小个子,油画板,破报纸,火车,妈妈,朗姆洛真希望资产能稍微闭一会儿嘴,别打扰自己划船,别再问他“他们在哪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长得像百科全书吗?认真的吗?

      当然,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时刻。困惑所导致的向来都是踌躇,而不是果决的杀戮。这不是作为管理员最容易被冬兵杀死的时刻。刚从洗脑仪上走下来的冬兵比这个危险。因为你永远无法百分之百确定这次洗脑到底有没有成功,直到冬兵开口或直接用行动说话——那才是老虎机最后一个图案停下来的时刻——你是走了狗屎运还是又一次当了傻逼?等待着你的是一句“是,长官”还是扼上你喉咙的一条金属臂?不到那时候你不会知道。

   “已经有两颗草莓了,希望再他妈来一个。”

      要是人人都按朗姆洛的路子祈祷,上帝估计也挺他妈的困惑。

      五人份注射用镇定剂准备好了,伊森、布莱恩、恩佐、队副罗林斯和倒他妈霉的自己统统失去了体面的死法或活得不那么疼的机会。拜你所赐,死都不肯忘记的婊子养的麻烦鬼——这是今天朗姆洛第一百次在心里问候巴恩斯及其血亲。把纠集了全队人心血的注射剂掩在身后,朗姆洛侧身凑近瘫坐在破沙发上困惑不安的士兵,安慰性地在他后背上抚了几个来回。他用沙哑的嗓子违背本性地低声念诵“没事的,士兵”“会想起来的,不能急”之类的咒语,像是温柔的妈妈在安抚被严父抽查功课的小儿子。而“慈母”的眼睛却瞄准了他耳后的一片区域,紧接着用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把针管里的液体尽可能快地推进了那里——不容失误,再没有备用品了。

      如果冬兵还剩百分之一的警觉或格斗技巧,他大概率会把注射器夺过来摔个稀烂或直接把可疑液体反手注射到“黑衣目标”的太阳穴里。

     但这回冬兵好像真的熄火了,连肌肉记忆都背叛了他。尖锐的东西靠近没有引起他脑内程序滴滴报警,针头扎入后颈的刺痛也只是让他失焦的瞳孔闪烁了一下,像是眼见只会发光的小虫子飞出了视线。推药时的痛感稍微唤醒了他一点,他伸右手去摸疼痛的地方却被朗姆洛握住了手腕。

  “别摸。”

    冬兵抬起头,看见熟悉的棕褐色眼睛里写着不容商量。

   “你问了那么多问题,我给你弄了点能帮你搞清楚的东西。”

朗姆洛在冬兵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像是给老伙计做了个顺水人情之后表达不用谢时那样,一双带着几分笑意的棕眼睛堪称真诚。

      冬兵抽回手,真的没再去摸。他不太确定棕眼睛是谁了。他皱起眉去想,但记忆是块太复杂的拼图,碎片被愚蠢的孩子扔得满房间都是。蓝色、棕色、绿色、耳朵、橘子、嘴、蒸汽轮船......白云应该在天上、有两个直角边的碎片应该在四角——但连一块这样的“提示性碎片”都没出现,全都是半个的、异形的、线状的.....冬兵面对着这个烂摊子无从下手,死活都拾不起第一块、轻如鸿毛的拼图。你拼不好第一块就拼不好最后一块,难道不是吗?可他感到很累了,棕熊的耳朵、柑橘、汽笛、行军床、热气球、能量棒,每一块拼图最终都可能成为任何东西,但“任何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冬兵被自己问得很烦了,有点生气了。他闭上眼,希望能有哪怕一分钟,不用看这一地的碎片。

      然后这一分钟变得越来越长。

      冬兵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起来,他侧过头,半长的头发遮住了他侧到一边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金属臂和有血肉的手臂分垂在身体两侧,不再有有一丝紧张感。

      长舒一口气的声音,终于错落着充满了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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